如果地獄有身高限制,那我想門檻就是160吧。
於是我被閻羅王狠狠地逐出家門。
該怎麼回憶起兩個月前的那段旅程,盼了一年的歎息灣成行,我即將走入中央山脈的心臟地帶,多少
人朝思暮想的夢幻之地就要成為我爬山生涯中最令人稱羨的一章,與世隔絕十五天也會是人生中最特
殊的時間,十五天沒洗澡的體味也會令人無法忘懷。啓程,經歷了瑞穗林道螞蟥海,鑽不完的箭竹芒
草,又臭又長的鐵線斷崖,摸黑前的緊急迫降,太平溪源,丹大溪源,棒球場,童話世界,隨之而來
的歎息灣即將把旅程帶到最高點。然後,『碰』的一聲,我摔落二十公尺,獨自躺在哈依拉漏溪底望
著只剩半天的歎息灣獨自歎息。
可能是情發生太快太突然太驚聳,記憶被留在二十公尺上頭忘了跟下來,上ㄧ秒我還是踏在鬆軟的松
針上士氣高昂大步往前走,下一秒的記憶就躺在溪溝底哀號呻吟了。根據恩主公們的描述,我疑似滑
倒或是被絆倒在地後滾了三四圈,隨後便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,緊接著就是一陣令人發毛的寂靜,然
後『碰』的一聲響徹雲霄直叫人心寒,他們只能祈禱著地的是我的背包而不是身體,幸好閻羅王擺了
我一道,否則說不定已經有人參加完我的告別式了。不久,我在一片混沌中微微醒來,依稀地聽到上
頭的呼喊,基於禮貌我使足了勁回應後又暈了過去,再度醒來後,夥伴們已經圍繞著我,他們是阿信
,米奇與方祥,我爬山生涯中,絕對不能忘記的三個人,三個恩人。
第一次遇到這種事,大家都慌了手腳,溪溝的夜晚來的又快又沉,三個人拿出睡袋第一時間先讓我保
暖休息,方祥更是拿出救生毯包覆著我,而我似乎還不曉得事情嚴重性,腦袋想著『馬的,這樣明天
能不能去歎息彎阿!』,隨後便安穩睡去。可能救生毯威力發揮,我在夜裡被熱醒,試圖想要掀開救
生毯或拉開睡袋卻發現全身無力不能動彈,唯一能受我支配的只有那兩片薄薄的眼皮,不論是睜開或
是閉上眼,卻都是看見一樣的黑,此時,摔致九霄雲外的七魂六魄頓時回了神,我,楊宇帆,發生山
難了。
『米奇......米奇......阿信......阿信......方祥......方祥......』,呼喊了幾次皆無回應,他們正在熟睡
中吧,於是我又試著自己移動身軀,依舊無能為力而且左肩劇痛傳來,痛楚逼的我不得不叫了幾聲,
可能她們也隨時都在警戒中吧,不久後就醒來看我的身體狀況,雖然沒有太明顯的外傷,但深怕顱內
出血或是內臟破裂,半夜隨時都有可能一覺永遠不醒。頓時,強大的無助感伴隨著黑夜強烈籠罩著脆
弱的我,未知的深山,缺水的危機,山難的主角,阿信的工作,太多複雜情緒一湧而上,我像是回到
孩提只能用眼淚面對一切,那是人類最原始的防備武器,而我早已忘了上次淚水何時潰堤。